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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节(1 / 2)





  夏露举着锅铲,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,想了想,还是觉得该礼貌性地征求一下大妖怪的意见,于是问道:“贺先生,我可以自己做饭菜吃吗?”

  “你会做菜?”贺狰冷硬地问,眼里的好奇多过不悦。

  夏露点点头:“家常菜,手艺一般。”

  锅里的油烧热了,冒着青烟,夏露见贺狰没有反对的意思,就将葱姜蒜丢进去爆香。滋啦一声,油烟四起,贺狰嫌恶地皱了皱鼻子,然后扭头‘哈秋’一声打了个喷嚏。

  夏露有点想笑,但为了自己的安全她还是生生忍住了,问:“贺先生不吃东西的吗?我看厨房好像没有被使用过。”

  “妖怪当然要吃东西。”贺狰靠在厨房门口,像观察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一样观察着夏露翻炒的动作,阴森森地说,“不过是连骨带血,生吃。”

  炎炎夏日,知了在树叶间聒噪鸣叫,夏露却蓦地觉得背后一凉。

  她又想起了昨天晚上进门时,在地上踩到的那根森森白骨。

  “不过那是以前。现在的妖怪都被人类同化了,一个个像是拔了爪牙的老虎,披上人皮还真以为自己就成了人类。”说到这,贺狰又是嗤笑一声,满脸的轻蔑和不屑。

  话虽如此,他却看夏露做菜看得津津有味,眼都不带眨一下的。

  鱼煎好了,下酱料和清水大火收汁,香味扑鼻,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出锅装盘,再清炒一个松子苗,午饭就算做好了。

  夏露自己盛了饭,转头就见贺狰已经飘到了餐桌旁,正盯着桌上色香俱全的红烧鱼块,不时凑下身闻一闻,似乎很感兴趣。

  虽然贺狰一再强调高贵的妖怪只吃生肉,但鉴于他现在直勾勾的眼神,夏露还是礼貌性地问了句:“贺先生要赏脸一起吃吗?”

  贺狰没有说话,眼神有些疏离戒备。

  两人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,关系和睦些对彼此都好。想到这,夏露将盛好的饭轻轻推到贺狰面前,说:“作为宠物,供奉饲主是应该的。”

  这个理由果然说服了贺狰。他眉梢一挑,伸手拉开椅子坐下,接过碗筷哼了声:“还算懂事。”说着,他夹了块鱼肉放入嘴里,然后轻轻‘呸’了声,拧眉道:“人类的调料真难吃!”

  “吃生肉有寄生虫。”夏露说完,果然收到了贺狰凌厉的眼刀一枚。她赶紧低头扒饭,岔开话题问,“贺先生,这个长了翅膀一样的飞鱼,是个什么品种?”

  “蠃鱼。”贺狰说。

  “哈?”

  “蠃鱼。”贺狰又重复了一遍,言语间颇有骄傲,“鱼身鸟翼的妖怪,有它出现的地方就有水灾,淹了不少田地,那些草包神明搞不定,还是得求我出面降服……我听说这妖怪味道不错,有鱼有翅能顶海陆大餐,就带回来当存粮了。”

  “……”夏露默默吐出了嘴里的鱼块,从此无法直视‘海陆大餐’。

  【爱吃鱼,傲娇炸毛,似乎有猫科属性,战斗力强,但不屑攻击弱者。】在手机备忘录上记下这行字,夏露顺势点开结缘程序一看,意外地发现两人的结缘情感进度从0%变成了0.8%。

  咦,原来吃顿饭还能增进感情?

  ……

  午饭过后,夏露准备出门一趟,想和贺狰告别说一声,但大妖怪不知道又跑去哪里浪了,喊了半天都没看见身影,夏露只好作罢,拿好手机掩门出去。

  妖怪多多少少不太喜欢炙热的阳光,因此这个时候路上的妖怪并不多。夏露沿着林荫道朝大门走去,路过幼儿园的栅栏门口,忽然听见一个清朗干净的少年音喊道:“夏露,你去哪儿?”

  夏露顺着声音望去,就见那金毛犬成精的少年蹲在向日葵花坛旁松土,手里拿着一把小铲子朝她打招呼,笑得很是灿烂。

  金灿灿?

  夏露对于这只热心过头的犬妖还是挺有好感的,趴在栅栏上说,“我要回家拿衣服。”

  “回人类世界吗?可不可以带我一起?”金灿灿眼睛一亮,起身恳求她,“我们没结缘的妖怪不能随便出门的,我已经好久没去看望过主人了,可不可以请你顺便把我捎出去?我保证不乱跑!”

  “可以是可以……但是,你不用上班吗?”

  “天气热,小孩儿们都睡了,有李建国看着呢。你等我,等我一分钟啊!我去跟园长请个假!”说着,金灿灿丢了松土的小铲子,迫不及待地拉开幼儿园的门进去。

  不到一分钟,他又高高兴兴地小跑出来,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折射出金丝般耀眼的光芒。

  “好了!”说着,他甩了甩脑袋,将狗耳朵和狗尾巴藏住,直到再看不出一点妖怪的端倪,才拍拍手说,“我们出发吧!”

  大概是结了缘的原因,这次夏露走到那扇大红门前时,大门自动就打开了。金灿灿紧跟着她混出门去,两人拐出胡同,在和谐路的大马路边上蹲了半个小时才等到一辆出租车。

  司机问他俩去哪儿,夏露想着自己的事儿也不急着办,就扭过头示意金灿灿:“你要去哪儿?我先陪你去看你主……呃,家人。”

  “夏露,你最好了!”金灿灿开心得像个二傻子,随即从司机的座椅后伸出半个脑袋,笑道,“师傅,麻烦去锦绣花苑。”

  锦绣花苑?那离自己家不远,在同一条街的对角,走半个小时就到了,挺方便的。

  夏露也是在见到金灿灿的主人后,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执着地想要溜出来看望他的主人。

  锦绣花苑是个带公园的高档小区,炎炎午后,公园里一个闲逛的人都没有,沿着小石子路右拐,树荫遮蔽的秋千上坐着一个孤独的男人。男人大概二十七八岁,眉清目秀,身形消瘦,大热天的却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摆起画架写生,偶尔从画架后抬起一双忧郁的眼睛,那些金色的阳光和油绿的树叶就全部落入他的眼里,化成纸上的风景。

  “他还是这么温柔帅气!”金灿灿拉着夏露躲在拐角处的石榴树后,深棕色的眼睛隔着火红的石榴花打量着秋千上作画写生的男人,满脸都是回忆的幸福和温柔。

  “冷静点,尾巴都快露出来了。”小狗的眼神真的有一种魔力,澄澈、善良,夏露也情不自禁柔软了心,低声建议,“不去和你的主人打个招呼吗?哪怕他不认得你这个样子,说两句话总比躲在角落里傻傻的看着要好吧?”

  “还是不了。”金灿灿‘唉’了一声,望着阳光下孤僻的男人说,“主人生病了,心里总是在下着大雨,他很难受,不喜欢被打扰。”

  第八章

  “我的主人叫李清。他八岁生日的那天,他的爸爸将我从车后座的纸箱子里抱出来,亲手送给了他。直到现在,我还清楚地记得八岁的他抱着我高兴到尖叫的样子,他不停地抚摸我,将我举起来和他对视,他的眼睛是那么的干净、温柔。”

  秋千上的男人还在继续作画,而十米之隔的拐角处,金灿灿和夏露坐在阴凉的长椅上,隔着石榴叶缝注视李清,悄声说着他过往的故事。

  “可是没过多久,他的父母离婚了——那时候我灵智还没开,不懂得什么是‘出轨’,什么是‘离婚’,只是奇怪为什么别的小主人都有爸爸妈妈,而李清却只有妈妈没有爸爸。他待我很好很好,每天早晨上学前都要和我告别,下午放学时会给我热情的拥抱,冬天的时候,他最喜欢抱着我睡觉,说我的身体像太阳一样温暖,那时我真的很开心,我喜欢被人需要的感觉……可是高二那年,他生病了,他好像忘记了该怎么去微笑,忘记了和我玩耍,他每一天都过得很痛苦,很痛苦。”

  夏日的午后,绿意成荫,夏露静静地听着这段回忆由温情转入伤感。

  心脏的疾病纠缠了夏露二十年,她比谁都能体会病人的感受,所以忍不住问:“他生了什么病?”